今年1月份,面对来自券商的调研问题,中利集团(002309.SZ)董事长王柏兴给出了回答:聚焦光伏主业。
一个多星期后,中利集团发出了业绩预亏公告——2021年度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亏损32亿元至40亿元。其中,该公司光伏业务共计亏损约11亿元。
尽管光伏业务亏损,但中利集团似乎并不放弃将公司发展的希望寄托在这条目前最为火热的赛道之上,甚至还打算剥离部分特种线缆业务,回笼的资金再输血给光伏业务。
这是一场“豪赌”。面对这个令他又爱又恨、让他大起大落的行业,在公司资产负债率走高、账面资金缩减的情况下,王柏兴还是再一次选择下了场、入了局。
同样在2021年,另一名江苏企业家陆克平卷土重来,斥资百亿重投光伏产业链。
业内对于这位曾经在光伏行业掀起风浪却又失败离场的企业家并不陌生。在与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人民政府、乌拉特前旗人民政府签订光伏新能源全产业链项目框架合作协议的消息不胫而走后,江苏阳光集团旗下A股上市公司江苏阳光(600220.SH)股价连续三天涨停。
无论是王柏兴还是陆克平,他们都不是光伏新手——两家公司初次涉足光伏产业的步伐,可追溯到十多年前;江苏阳光更早,2006年就开始入场。
然而,两位光伏老兵此前的闯荡并不成功——中利集团折戟光伏电站,江苏阳光集团两次跨界光伏均以失败收场。
于是,在“双碳”目标再度造热光伏赛道的背景下,他们屡败屡战后能否求得一胜?
踩雷
时间回溯至2015年,中国光伏电站的开发迎来了民营时代的高峰。
在这一年,开发规模已经跻身行业前列的中利集团提出了“万农光伏”的理念。也正是在这一年,“光伏扶贫”作为国务院扶贫办2015年确定实施的“十大精准扶贫工程”之一,让不少下游电站开发企业嗅到了机遇,中利集团冲在了前头。
近三年的发展,让中利集团赢得了A股“光伏扶贫第一股”的头衔,可这场投资生意却并不好做。
虽然有着扶贫政策的背书、地方政府的支持,但这种先垫资后回本的开发模式,考验着中利集团的流动性。财务数据显示,自2015年末至2017年末,该公司固定资产体量由31亿元上升至40亿元。尤其是在建工程规模的陡增。在这个重资产、资金密集型的投资环节中,中利集团也难逃债务压力上升的局面。2017年三季度末,其资产负债率一度超过78%。
不可否认的是,自2011年收购江苏腾晖电力51%股权踏足光伏行业以来,这个以电缆起家的公司的确度过了一段蜜月期。随着光伏业务的不断扩大,2012年,中利集团的光伏业务板块营收就开始超过以电缆为代表的通信板块业务营收。而在巅峰时期的2017年,该公司光伏板块业务营收高达111.22亿元,是通信业务的近五倍规模。
但同样也是在2017年,受电站开发、并网导致的补贴拖欠等因素影响,中利集团的应收账款飙升至95亿元,为随后流动性危机的出现埋下了隐患。
中利集团在光伏电站开发上踩的雷,很大程度上与光伏政策发展的调整密切相关。
2018年3月份,由国家能源局、国家扶贫办共同发布的《光伏扶贫电站管理办法》,堵上了地方政府举债上马项目的路。该管理办法要求,光伏扶贫电站不得举债建设,企业不得投资入股。
而两个月后,一场更大的风暴席卷整个国内光伏行业:这一年,“531光伏政策”的出台再度强调光伏补贴退坡的主题,国内下游电站投资开发迎来了冰点时刻。
面对一时间难以收回的巨额应收账款,中利集团的现金流终于绷不住了。
2018年,该公司遭遇上市以来的首次完整财年亏损。
如果说王柏兴的失败,是一场政策变化的意外。那么,陆克平的折戟,或许得归结于时运不济。
更早前的2006年,陆克平将光伏产业视作旗下毛纺企业江苏阳光集团转型的命门。赶上了国内最早一波的光伏热,江苏阳光公告了一份合作协议,生产“纳米光-热伏电池”。
这份公告至今仍可查询。江苏阳光太阳能电力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太阳能公司”)是一个主要研究、生产新型高效纳米光伏电池及组件的公司,由江苏阳光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本公司”)和陈钟谋教授共同投资建立。2006年5月20日,本公司与陈钟谋教授于江苏省江阴市新桥镇阳光工业园签署项目合作协议。太阳能公司第一期总投资3亿元,注册资本4000万元,公司以现金出资2480万元,占注册资本的62%;陈钟谋教授以发明专利技术“纳米光-热伏电池及其制备方法”评估作价1520万元,占注册资本的38%。
不过,来自对专利技术估价和对“纳米光-热伏电池”高达35%的电池转换效率的质疑,江苏阳光光伏电池的布局不了了之。
但陆克平并非单腿走路,就在宣布投资“纳米光-热伏电池”的那个月,江苏阳光联手西部企业投资多晶硅——该公司有意以控股的方式与宁夏东方有色金属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宁夏东方”)、宁夏英力特电力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共同以现金投入的形式,成立合资公司宁夏阳光硅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宁夏阳光”),在富有42亿吨硅石矿藏的宁夏石嘴山市建设年产4000吨的多晶硅项目。
令人遗憾的是,多晶硅项目建设几度延迟。而当首期项目好不容易赶在2008年底前投产时,金融危机来袭。
多晶硅价格急跌和市场需求萎缩的影响下,宁夏阳光在数年后被裁定破产。
再闯
在扩张、洗牌、退场的激荡中,国内光伏产业迎来了又一次的轮回。
随着“双碳”目标的既定,以光伏发电为代表的新能源发电产业成为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的主力军。能源结构转型的大势所趋,催生这新一轮的行业盛景。
曾经都在这个行业踩了雷的王柏兴和陆克平,选择再闯一次。这一次,他们的赌注更大。
2月9日晚间,中利集团发布公告,将先后向东莞市鸿顺企业管理发展有限公司、苏州创元投资发展(集团)有限公司分别转让广东中德电缆有限公司2%、60%的股权,股权转让总价超过4亿元。
而这一次回笼的资金,将不出意外地继续补给光伏板块业务。
就在2月7日晚间,中利集团也公示了一则股权转让的消息——将其持有的江苏长飞中利光纤光缆有限公司49%的股权,转让给长飞光纤光缆股份有限公司,股权转让价格为1.83亿元。
“重点聚焦公司光伏板块核心业务发展,更好地完成公司对光伏新能源的战略布局。”中利集团在谈及上述股权转让的影响时表示。
在接受券商调研时,王柏兴毫不掩饰其再次押注光伏产业的意愿。
“其一,公司聚焦光伏主业,旗下四个光伏新基地均已陆续投产运营,并预留了新技术路线产线的厂房空间,原有两个光伏老基地也已基本完成技改并重新投产,公司在继续拓展欧美等海外光伏市场、保持公司在海外光伏市场占有率领先的同时,集中资源大力拓展国内光伏市场,持续加强与央企、地方国企能源企业等重要下游客户的合作力度;其二,公司计划将部分特种线缆板块资产通过转让或者联营合作的方式,通过做减法优化特种线缆板块业务的同时,继续回笼资金,为公司聚焦光伏业务奠定坚实基础;其三,公司计划通过引入战略投资者,及在合适时段启动股权再融资等多种方式,在绑定下游重点客户需求的同时,进一步提升公司资金实力,降低公司有息负债成本。”在其对2022年重点工作的介绍中,外界不难看出,这一次,中利集团想“豁出去”了,以至于不惜对起家的电缆业务动刀。
这并非中利集团首次寻求转型出路。2018年,该公司计划以百亿收购比克动力,入局当时已经火热的动力电池产业。但彼时身陷资金困境的中利集团,不具备吞下比克动力的能力。
客观而言,再次聚焦光伏主业也是王柏兴的无奈之举。一方面,中利集团在组件制造、光伏电站开发所积累的丰富经历,已经成为一种无形资产和竞争壁垒;另一方面,其在电站开发依旧具备不小的体量。
2021年,因“专网通信”的黑洞,中利集团遭遇了史上最大亏损财年。即便这一年,该公司光伏业务同样亏损,但重新聚焦光伏主业的发展,似乎成为该公司当前可见的出路之一。
王柏兴选择再冒险,或是基于当前中利集团已经跌至谷底的考虑。而陆克平的百亿豪赌,也成为了破釜沉舟的一次选择。
2020年5月,中国证监会官网公开的一则市场禁入决定书,对这位70多岁的“毛纺巨子”进行了宣判——因违规操作涉案账户组交易四环生物股票,终身市场禁入。
陆克平倾其多年,构建了一个较为庞大的资本版图——直接控制的江苏阳光,数度加码的海润光伏,以及曾试图隐匿幕后的四环生物(000518.SZ)。尤其是海润光伏,2012年,该公司借壳ST申龙重组上市,一度成为业内不容忽视的百亿光伏公司。而彼时海润光伏的第一大股东便是陆克平所控制的江苏阳光旗下全资子公司紫金电子。
此后,随着海润光伏业绩承诺未兑现、高送转“掩护”大股东减持套现等争议频发,紫金电子完成减持全身而退,但也落得“掏空上市公司”的质疑。
实际上,无论是早年投资光伏电池、多晶硅,还是运作海润光伏上市资本局,始终难掩陆克平对光伏产业的倾心。
可惜的是,他在光伏产业的实业方面并未真正成功过。而这一次,与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人民政府、乌拉特前旗人民政府的百亿投资协议,引得业内关注。
根据协议,江苏阳光将斥资351.5亿元投建10万吨多晶硅、15GW单晶拉棒、15GW电池组件及光伏电站项目。
这场全产业链投资的计划,势必需要巨大的资金投入。
可眼下,江苏阳光集团负债超百亿,其总资产为239.18亿元。
根据江苏阳光在一份为控股股东江苏阳光集团提供担保的公告显示,截至2021年3月31日(未经审计),集团总负债110.12亿元,负债率为48%,银行贷款总额73.95亿元,流动负债总额92.59亿元。结局将会如何,仍需时间来解答。